預言沒有CD的時代
聽過LP嗎?不要想歪,我指的是Long Play,這是傳統黑膠唱片的通稱,這是我最原始的音樂啟蒙,我說我三歲就會放唱片,只有我爸媽會相信,爺爺的日本歌唱片,那是60年代了。80年代,CD進入音樂市場,唱片公司一度保留LP的市場需求,也就是一張唱片要發行CD、LP和卡帶三種版本,要一個手上收藏2000張黑膠唱片的人雙手敞開接受雷射唱片時代的到來,我當時的心情…好難,可是站在黑膠唱片即將絕跡的臨界點,所有音樂愛好者都得接受全新的情勢,即便音響玩家大聲斥責數位世界音樂的失真,我卻不時以不再有雜音的干擾安慰自己,沒有多久,我又擠身CD搜藏家之林。這是我生命非常重要的紀錄,將一張張裝載音樂的東西放入機器,然後播放出動聽的旋律,少了這些點綴,生命不知會有多乏味?
從前,只要有親人出國,我會託買唱片,只要有朋友回國,我一定託帶唱片,其實唱片的體積和重量往往造成攜帶者的負擔,我總是一拜二託,毫不客氣,或許也證明了這些音樂商品在我心目中的價值。曾經一度年年陪父母親出國度假,主要是去日本,我一定脫隊到東京電器街逛唱片,走到全世界,只要有Tower Records的地方,我肯定不缺席,自己後來也毫不手軟開了唱片大賣場(賠錢的事這裡就不提了),接著才有Tower(淘兒音樂城)進駐台灣,在西門町、頂好成立門市的事實。只要賣唱片的地方,就看得到我的足跡,好像走進那個空間,我的生命就多增加了不少熱能,在百貨公司逛大街,老婆兒子都知道該去哪裡找我。近幾年的音樂門市世界裡,DVD所佔掉的空間逐漸逼近CD,而且電視電影DVD的空間橫向發展,我留意到生態在改變,而且很快即將出現更大的變革。
從唱片門市在變動貨架陳列可以看出一些端倪,如果有貨架空了,不是生意太好,是門市即將關閉的前兆,我自己經過類似的創痛,並非詛咒做唱片門市的人,而是音樂程式既然已經虛擬成為電腦裡面的空間,騰出實體空間做擺設,從趨勢的角度看的確荒謬,而且有貨架就有人事,還有水電管銷,人類在發現聰明之前勢必要經過一段不聰明的過程,佔空間的真空管電視消失了,超大號的大哥大手機「黑金剛」消失了,厚到不行的DVD播放機消失了,全台盛名的連鎖唱片門市一一吹起熄燈號,淘兒音樂城早在三年前從台北黯然撤退,兩年前,美國國內所有Tower Records在兩個月的促銷特價後拉下鐵門。面對一波波音樂界的變革,或許有人無動於衷,在美國很多老美掉起眼淚,因為他們習慣的生活模式改了,他們長久的精神寄託不見了。
是MP3的猖獗嗎?是網路的責任嗎?是下載沒有規範嗎?都對,也都不對,是時光在指引一條道路,是趨勢在帶領我們覺悟,我突然意識到有錢也買不到CD的那一天,我突然提醒自己,對於CD的無盡需求應該要有踩煞車的一天,因為有LP轉到CD的深刻記憶,是否該提早因應這一波變革的降臨?那一天,唱片市場將不再有專輯概念,歌手只要錄好一首歌,就可以上網銷售,以前的「一片歌星(One Hit Wonder)」變成現象,到處是只唱一首歌的歌手,Elton John終於下決心退休,不再企圖延續專輯紀錄,依然成為金氏紀錄專輯數量最多的歌手,各國的歌唱選秀比賽則繼續發光發亮,成為躋身歌手的唯一媒介,成名的最佳跳板。
全世界到時剩下幾個呆瓜,一個是我,每天面對一整牆的LP、CD、LD發呆,這叫做「孤芳自賞」,這些搜藏不曉得應該叫「廢物」還是「寶藏」?所有內容都已經交給電腦保管,這些東西應該叫做「廢物」,可是如果全球絕無僅有的,是奇貨可居,應該叫做「寶藏」,我很確定,當這些「寶藏」沒有換成現金,它們叫做「廢物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