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和生活中的經驗,發覺老人和小孩在某種程度,具備同質性的社會地位,或說家庭地位。法律容許我們把視線離開幾歲的小朋友?如果他還在爬,或是正在學走路,我們更是片刻不能把視線移開小孩的身影,這種警覺程度不亞於手握著方向盤駕駛,嚴格說,就是不能出現任何短暫的疏忽。這種「警覺」,有經驗的人都懂,就身體的生理反應面分析,那是一種壓力的呈現,那是體內處理壓力的一種生理對峙,媽媽的愛心足以駕馭這一切,開車的責任感可以制衡心理的壓力。如果是拿錢辦事,那又是品格和責任修為在說話,真正負起責任的當下,壓力莫名。

 

在醫院、在老人中心、在公園、在復健單位現場,有機會看到生活起居都需要人家料理的老人,最有趣的畫面都是各公園的「瑪利亞大集合」,老人家被丟在一旁發呆,一群印尼傭或菲傭卻是聊得好不愉快。暫時不談老人家此時此刻的尊嚴,不是沒有辦法自己活動的,就是記憶力和智力已經退化到不認識任何人的,應該看到的是社會現象,這是文明發展極其弔詭的結局,這不應該是社會必然要存在的一種「場景」。一個家庭裡面,一旦有必須靠人隨時照料的人,小嬰兒是一種情況,失智老人卻是全然不同的故事,如果必須做出區隔,前者必要過程,後者即使無辜,則是咎由自取。

 

把老人視為成人的延伸,老化可以呈現在臉上的皺紋和體內的新陳代謝率,如果一定要透過外觀和行為來表現,老化可以是皮膚下垂和頭髮蒼白,也可以顯現在行動的緩慢上,其他的部份都是主觀認定所造成,老的呈現是計畫的一部分,是配合年齡所必然的相對結果。就像我父親經常說的:「我是一個都快要九十歲的人了」,這句話充滿了對自己的疼惜與姑息,這句話其實很理直氣壯。昨天的事情都忘了很合理,剛剛問過的事情重複問也很正常,從椅子上站起來需要旁人攙扶,也是天經地義,「老化公式」只是一種被拿來應用的軟體,拒絕使用的人才多得呢。

 

「老」應該是更為成熟,應該是世故的一種形象,應該是人生閱歷更為豐富的身份象徵,像原住民村落的長老就類似這種形象,他們幾乎不會呈現日薄西山的樣貌,也絕對不會留給後代老態龍鍾的印象。如今我們早已經不認識這樣的事實,多虧化學與人工合成的貢獻,也多仰賴物質慾望與電器設備的協助,我們「規定」老人家遲早走向癡呆,我們「設計」老人家必須成為靠人照料的「半植物人」。這一天發生在自己家,不致於欣然接受,也必須淡然處之,在應對上,在起居料理上,照顧老人與照顧新生兒,在很多本質與生活面相中,已經沒有什麼兩樣。

 

前面說了,老人應該延伸與承接的是成熟與世故,是高智慧與談不完的人生經歷。如果老人只是重複幾個故事,每一個行動都需要被人指引,如果我們可以預見每下愈況的呆滯與反應,應該要思考如何去規避那一條「老化公式」,而且從現在開始,不是等明天再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