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從捷運南港展覽館站上車,那是經過台北車站往板橋的起站,大約有三十多人上車,分散在每一段車廂。找到自己習慣的座位不難,觀察過,空位太多,我相信每個人找位子的方向很特定,靠窗是一種選項,有牆邊可以靠是一種選項,兩旁都沒人是一種選項。會坐在一起的兩人是原來就一起的兩人,所以從起站觀察人性,首要考量是安全,沒有人干擾的原始意圖就是安全感,而熟識的兩人坐在一起也是一種安全考量,這種安全訴求一直存在於接下來的每一站,車廂漸漸塞滿乘客,每一位乘客進入車廂都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安全處所。以空位來分析,大約在市政府站就達成填滿座位的階段。

 

「填滿」是一個簡單過程,有人願意扮演填滿空位的角色,很多人用急躁的態度填滿空位,也有一些人用雙眼靜靜觀察,確定空位沒有競爭對象之後,很優雅的坐下。也有人不喜歡填補那人群中的唯一空位,即使座位上沒有寫著「博愛座」,因為對他們來說,那稱不上有安全感的空位,反而是門邊可以靠背的站立位置,可以自己一個人悠閒的呼吸。空位與安全感具備雷同的哲理,無關是站立還是坐姿,人們總是把安全感擺在舒適感的前面,至於那些一走進車廂,就一股腦鑽進任何空位的人,能夠坐下來就是一種安全感,他們並沒有任意更動安全感的價值順序。至於上下班時段的忠孝復興站,尤其又是文湖線的袖珍車廂,時間很趕,一群人擠滿車廂,剩下一隻腳可以站立的空間,怎辦?

 

擠進去當車門關起來前的最後一個乘客,還是成為下一班車隊伍的第一位乘客,我知道有些人不介意成為沙丁魚,時間也許真的緊迫到寧可當個討厭鬼,可是對我而言,真正有安全感的決定是多等三分鐘,很自在走進車廂的那種愜意。安置在人內心深處的空位哲學很奧妙,一個大停車場空位很多,駕駛人通常會有一下子不知道停哪裡的困惑,最後選擇停在很多車停放處,這是停車場空位哲學的安全感原理,可是回到南港展覽館捷運站,如果一節車廂只有兩個人,其中一位是一位妙齡女郎,等她坐定後,你直接坐在她身旁,使用停車場的安全感思考,這位小姐肯定用斜眼看你,然後起身離去。因為你違反空車的空位哲學,你沒有考慮到別人心中的安全感,甚至可以說,你侵犯到別人的安全感。

 

我把注意力移到便利商店大玻璃前的幾個用餐座椅,這一家只有三個座位,已經有一位小姐坐在第一個位子,一邊寫簡訊,一邊吃泡麵。我想坐下來喝杯咖啡,當然選定第三個座位,接著有一位高大的男生坐進中間的座位,我注意到因為空間突然的擁塞,小姐看了看這位先生一眼。我很快喝完咖啡,離開便利商店,經過大玻璃的同時,我注意到商店裡的男生已經移到我剛才的位置,互相擁有充滿安全感的空間,化解了有限空間的尷尬或不安。如果你有到百貨公司地下樓用餐的經驗,尤其在假日,那種一位難求的窘迫,當好不容易等到一桌,幾個人坐定之後,抬起頭看到後面一群等候排隊用餐的人群,安全感瞬間從零到一百分,何苦為了吃一餐飯而折騰自己是我經常的念頭,因為即使有座位,我的安全感早已蕩然無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