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位媒體記者在命理節目中大談病痛經驗,他們都夠資深,談吐都不落俗套,堪稱螢幕裡的知識份子。針對查不出原因的病痛,他們也都有屬於自己的特殊經驗和定見,經常性的失眠當然找上精神科醫師,查不出病因也得帶一些鎮定劑回家;經常性的便秘最後都淪落到讓小護士灌腸,讓健保費繳得有代價的方式,多少要帶一點瀉藥回家。這些談論我依稀熟悉,那是我所生長的環境,那是我所接受的專業教育,我同時還感到一陣非常強烈的沉痛感,不是針對這些媒體人,是針對這個墮落的大環境,是針對自以為聰明的讀書人,是針對那些習慣把錯誤資訊拿出來大放厥詞的媒體。

 

有幸認識從馬偕退休後自行開立診所的吳光顯醫師,結緣的橋樑是我寫的書,吳醫師很認真的閱讀每一本的每一頁,我們見面,當然有談不完的健康保健心得,令我受惠最多的還是前輩的求知態度。一席談話再度讓我感受到知識的無遠弗屆,我看到態度的重要,我看到成長的必要,我再度看到反求諸己的典範,也再一次驗證我的觀點:醫生有兩種,一種是商人,另一種讀書人。吳醫師有一段很中肯的話,分享給好朋友,他說他執業的人生上半場已經結束,屬於傳統醫療的上半場,屬於合成藥物的上半場;至於下半場,多了一種元素置入,叫做良知,這是上半場在忙碌中長期忽略的元素。

 

學習是一條很奧妙的道路,愈學習,愈發覺自己的不足,可是愈不學習,卻又顯得那麼的自大與飽足。我看所謂知識份子,就是這兩種靠杯子的內容決定結局的分類,我經常撰文批判醫師,很多朋友建議我修正,我也不時要撰文批評時事,也有朋友奉勸我收斂;就在舉止的分寸拿捏中,我體會到文明之所以敗壞,真相之所以不明,疾病之所以猖獗,地球之所以命在旦夕。問題就出在姑息養奸,問題就出在人多勢眾才是民主,問題也出在有錢有權就可以讓真相就地掩埋,結果養出一堆號稱專家的知識份子,養出一票靠鈔票治國的邪惡知識份子,也養出一群在診療間開處方的胖知識份子。

 

醫藥記者在電視大談醫療經,這是熟識醫療生態的精彩議題,這是觀眾最有興趣的「健康議題」,沒錯,我要抗議,醫療議題根本就不是健康議題,懂醫療的人根本有些對健康就一竅不通。這是人類最擅長的劃地自限,這是人類最熟悉的立場對立,這是不同世界裡的不同語言,這是知識份子的不同分類,最令人納悶的,真相早就攤在眼前,甚至在幾千年前的「黃帝內經」,還輪到藥廠的研發人員來提示我們如何健康?還輪到修完所有醫學院學分的人來指引我們?還是讓熟悉名醫關係的媒體人來提醒我們?請原諒我用「墮落」兩個字來形容當下的知識工作者,就像開立猛藥的心態一樣,我也病急亂投醫了。

 

「吳醫師的下半場」是我提出的範例,在文明的慣性中,這一向是被攻擊與撻伐的對象,在我有記憶的案例中,與良知共舞只擁有微弱的傳播力,卻長久維持強大的生命力。在你我的生活周遭,財團是規則,污染是通則,自保是原則,同流合污是知識份子的準則,良知是無法顯像的鐵則,災難與悲劇是唯一看得到的自然法則,身為知識份子的你,依然故我是你唯一的抉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