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決定寫下這段回憶,呼應朋友聊天中的提問,也回應自己的良知。問題是「我生命中最刻骨銘心的衝擊」,我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,答案就像電腦程式般跑出,畢竟衝擊效應依然延續中,我的回答是「和母親價值觀的偏差和撞擊」。必須先澄清,這無關對錯,母親有她的思考方向和價值認定,我不認為和教育程度有關,是她的成長環境和現實框架,是她對我的期望與關注,可是她忽略我的價值觀畢竟是事實。她很習慣用過去的成敗來論是非,她也很本能用她印象中的我來否定我的堅持,我還是想澄清,這無關孝順與否,因為溝通屬於上對下的關係,口角難免,衝突必然,我不悅的口氣總是燃燒母親更大的火氣。

 

我堅信基因中記載了性格,我也相信靈性生命中延續了過往生命的一些屬性,我出現回應自己內心深處聲音的行為,從我退伍被亞東醫院錄取,只上一天班就離職的決定。看在大人的眼中,這就是衝動,因為我也無法完整說出不想去的原因,就是不喜歡,就是感覺不對,這些理由都沒有辦法說服期望我有穩定工作的父母。一樣發生在我在陽明大學從事兩年教職之後,只要我夠努力,那會是一條升遷穩定的公職路,我可以邊進修邊教書,我當年的學生都已經是系主任和教授,我哪能例外?可是心裡又賦予這條路呆板和枯燥的解讀,我又再度順著自己的聲音出去碰撞,後來也證明錯誤和失敗,成了母親長期數落我的舊帳。

 

我愛母親,母親也愛我,只是思考與價值的隔閡經常在我們之間製造冷戰,我的生命從懵懂無知到成熟精進,卻永遠無法滿足母親「資本利得」的要求。我內心有資產的念頭,我的念頭中盡是培育價值的養成,說不出「現金流」的詞彙,卻嚮往「持續收入」的願景,我只能透過「豐富心法」來扶植自己的未來。我發現要取得一個人的信任,可能簡短至一個眼神,可能簡單至一段對談,可能單純至一場會議,可能輕鬆至一夜的相處,可是有些對象和關係,可能要花上好幾年的互動,可能必須用一輩子來證明。存款實質面,在母親辭世之前,我沒有機會被肯定,她隨意拿一位同學來和我比,我都甘拜下風,可是在資本利得的世界,贏了又如何?

 

如果一定要有競逐,誰又有把握比賽已經結束?競爭從來就不是我的意圖,我只知道應該順從自己的意志,以前不一定知道該置入良知,我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很有用、很稱職、很敬業、很有說服力、很有影響力。問題出在身處比鈔票和比高度的世界,生活在透過賺錢實力論輸贏的世界,我們經常必須在他人的眼光中臣服,我們必須在制式的安排中坐冷板凳,我們在傳統制約中被評為乏善可陳的等級。現實是一種落塵,世俗的眼光是一種會刺傷眼睛的投射燈,崇尚醫療的親友始終不解我的叛逆,被人類的慾念洗腦的眾生終究還是不屑我的堅持,我在付出與服務的環境中成長,一直訓練自己把別人的眼光和訛語丟在一旁。

 

這是一條不斷洗滌的道路,我意會到思考層級的不同,牽涉到理解力和契合度的強弱,我相信在天堂的母親已經理解我的執著,這一條路就等蓋棺論定才能定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