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捷運車廂內一角,仔細觀察快步走進車廂的人,我粗估有超過九成的眼神在搜尋空位,這似乎是捷運通勤族的一種生存模式,只需要一個座位,一個可以快速和世界隔離的座位。坐定之後,有幾種方式可以孤立自己,最常被運用的是閉目養神,這個舉動多少有「絕不讓座」的宣示,老人、小孩、孕婦站在一旁,都當作沒有看到;智慧型手機也提供巧妙的緩衝,可以上網、玩遊戲、看臉書、收信,反正眼睛聚焦在手機螢幕上,旁邊發生什麼事,與他無關。捷運是台北市民生活的一部分,他的方便性理論上帶給我們快樂,實際上卻創造一種全新的疏離,是人性在築構一種功利的氣氛。

 

我不是一定要批判上班族,在上下班的慌忙與窘迫中,在延續辦公室的氣氛和情緒後,捷運空間的擁擠與速度並不能滿足情緒的紓解與釋放,可能是熟悉與陌生交錯在一起,可能是壓力與怒氣糾結在一塊。可以統計出來,上班是無奈的,不得已的,這是大數法則,集結在大眾運輸工具中,呈現出唯我獨尊的堅持,是功利主義橫行無阻的空間。這是感染,這也是氣場的傳播,除非旁邊有熟人陪你談心,在那個大夥都扳著臉孔的空間,你不容易快樂,一旦面帶微笑,很可能被誤會是精神異常的瘋子。商周報導那位在捷運推銷保險理財的女士,她對於冷漠想必已經產生抗體,功利的傳染力撼動不了她,了不起。

 

我一再從傳銷與保險的組織中,感受到功利具備高度傳染性的事實。美其名激勵,實際狀況是自我催眠,銷售的是致富與成功的實境,賦予的是賺大錢的強烈動機,正面呈現是訓練有術的紀律部隊,看不到的則是潛伏在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功利色彩。儼然一種銅牆鐵壁式的裝備,有一種看不出任何破綻的神聖,在不斷激勵與訓練中,功利與假慈悲被攪和和稀釋在紀律之中,很多人代表的並非真正的自己。到底是不是功利,要等到事過境遷才會點滴在心頭;是不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面,也要在自己從壅塞的私利中脫身後,才有機會冷靜思考,不小心發覺自己竟然也有過猙獰的面貌。

 

很單純的人變得功利,因為被環境污染,因為耳濡目染,因為一群很功利的人聚在一起,因為學習的盡是充滿功利的概念,因為功利會把人沖昏了頭。如果發現自己和環境格格不入,確定是功利在搞鬼,確定是勢利讓自己亂了方寸,最好的方法是走到外面,從外頭往內看,用別人的觀點看自己,一旦確定很多人被功利附身,趕快讓自己脫身,儘快把身體洗淨。我對功利已經培養出免疫力,身上盡是彈孔與傷口,心裡也埋藏了無數的創痛,朋友說我不懂得為自己爭取權益,朋友也說我不是生意角色,問我是否羨慕很會賺錢的人,我的答覆竟然是很確切的否定,畢竟在起伏人生的背後,我只願意和「心安理得」四個字作伴。

 

賺良心錢不見得必然死守貧困,心安理得也不絕對依循安貧樂道,事實是,地球的現況給了人類生命新的視野和定義,依然功利掛帥,依然獲利至上,我總是看到功虧一簣的結局,我總是想到不堪回首的人生結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