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否很容易，我們就進入一種從相信到追隨的路徑？因為他好棒，因為他好成功，因為他好有魅力，因為他教導我，因為他是我的長輩，因為他拯救過我，因為聽話就是守規矩，因為只要照著做就會有成就。信任絕不是壞事，信仰絕不限於宗教，人生是一條學習之路，學習必須以相信作為基礎，不好的結果也是學習，慘痛的教訓也是學習，血本無歸也是學習，不堪回首也是學習，最終被自己定調為「盲從」也是一種學習。其實我很清楚，當下的人生，某一部份，我們依舊盲從，可能是一種習慣，可能是一種觀念，可能是人生願景的某一部份，可能是對非自己專業的一種寄託與仰賴。

回顧自己的人生，盲從是從識字的第一天開始。人生的制約就從小學一年級的導師規定起，譬如放學第一件事要把功課做完，這是我認定一定要遵守的叮嚀，當然要犧牲和鄰居小朋友玩耍的機會，而且為了要看卡通，寫完功課是一定要的。有些制約看不出有爭議，也不像會有瑕疵，譬如說考試的成績，譬如說在班上的名次，認真讀書有錯嗎？當然沒有，只是這種價值是長輩賦予的，這種榮譽感不完全是自己享用的，高中時期會跟英文老師爭取每一分，老師多扣一分都得要回來，因為在升學班，每一分都是面子之爭。結果呢？大學聯考一切歸零，出社會從頭歸零，某個時間，你一定得回想，小時候是為誰讀書？

和大學同學聚會，一群女同學坐在一起，你猜猜她們都聊些什麼？不是兒子就是女兒，不是建中就是北一女，不是台大就是陽明，我已經少了這些「豐功偉業」，這從來就不是我足以自豪的板塊。原來面子教育又複製了一代，上一代所賦予我們的價值依然存在，不在我家，也在別人家沾沾自喜著，我赫然發現社會上很多紛爭和不長進都是這些價值的延續，言不及義的論述滿街都是，有多少人換了時空也換了時局，腦袋卻依然停滯，價值堅守著，卻永遠說不出個道理來。人生很多面相就是這樣，你說對就是對，當你認為過去的主張錯了，就是錯了，只是不走過綿密的盲從路，何來醒悟？何來改變？

家長以安定為首要價值，希望兒女當公務員，這就是個人選擇，沒有所謂對錯，我總是斷定這種思考抹滅太多人才，我總是主張人生不應只是聽話照做，我總是期許盡早訓練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，盲從經常都只是死路。台大醫科奉為第一志願已經幾十年，它是優秀學子的殿堂，它是父母親最大的榮耀，它也是安身立命的重要平台，這一條路上賺大錢和光宗耀祖是重要價值，有多少不適合從醫的人走進了不歸路。依我今天對醫療面目的理解，我總是百感交集，是一齣盤根錯節的拖戲，是一件沒有真相的亂局，從家長盲從開始，醫生也盲從，病人當然也盲從，從來就沒有人知道健康為何物。

還是富蘭克林那句話，信仰要說出個道理，道理不一定就是邏輯，就是要讓自己信服，那是有根據的，有意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