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於小腸轉往大腸的連接轉彎處,泛稱盲腸,從結構上討論就以闌尾稱之。這個構造上突兀的腸道組織,之所以長期被誤解,也被視為完全沒有功能,主要因素是人類醫學發展史上對於細菌的偏見,造成我們完全以相反的角度來評論分析這個非常重要的構造。當我們換個立場從細菌的觀點出發,發現上千種類的細菌在腸道扮演遊牧民族,狀況好的時候佔地為王,必須顧及群體安全時只好委屈,這就是腸道環境與細菌之間的妥協。

最接近我們人類生活印象的就是發生天災的時候,有安全顧慮的村民被暫時安置在定點,住家毀損的難民被安置在學校大禮堂,我們腸道的細菌有時候也需要一個暫時的「避難所」。我們人類的天災可能一年一次或兩次,甚至好幾年才發生一次,腸道細菌群的天災頻率可能以天為單位,發生在每天應酬的人,發生在經常吃大餐的人,發生在愛吃美食同時也得每天吃藥好幾回的人。

如果我們已經理解人類飲食與醫藥文明創造出癌症的高罹患率,就應該能夠諒解闌尾發炎偏高的機率,兩件事情都有情緒壓力的介入,兩件事情都有細菌與免疫系統的無奈。如同避難所難民為了搶奪地盤而爭執,闌尾的狹窄空間也不時要發生地域的搶奪,細菌與細菌之間原則上族群融合,可是也會出現種族對立,免疫細胞機動前往調解就見怪不怪了。

大家不是都說闌尾是一個人體已經退化的部分嗎?這不就是人類習慣性武斷的再一次證明?我們不需要求證,也無法求證,無從求證,前人怎麼說,我們就怎麼思考,「盲腸無用論」我們喊了很久,「闌尾退化論」我們也倡導了夠久,是到了該還給它清白的時候了。闌尾就是細菌的防空洞,是聰明的細菌選擇的暫時避難處,是人類與細菌好幾千年的默契與妥協;事過境遷,我們終於知道這是人類又一齣自導自演的荒唐戲碼,把無價的資產當成了廢棄物。(《醫生菌》之「還我盲腸來」)